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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國的傳統社會》 金耀基
主要論點分析：
第一節 政治體系
一．君主政治為唯一的政體：
１．在中國，無人懷疑過君主政治之外尚有其他更好的政體，所以任何政治變遷都只限於人事的改變，而非政治秩序的更迭。朝代雖有替換，而基本政治性格與秩序沒有改變。
２．對於人君的限制，只是在道義上，而不是在法律上，對君主權力沒有制衡的機制。
３．革命之後，也只是從一個君主換到另一個君主，人民並沒有任何控制的方法。遇到暴虐無道的君主，儒家只肯定人民有攻伐的權利，但卻從來沒有想出一套限制君權的有效制度。
思考問題：為甚麼金耀基說：中國人對人君的限制，只是在道義上，而不是法律上﹖根據你所知，這種情況對中國的政治演變，會帶來甚麼影響﹖
因為中國傳統政治，只有一個模式，就是君主政體。所謂朝代更替，只不過是由這一位君主換成那一位君主，而政道完全未有改變。人民所關心的，並不是這個政治權力本身是否恰當，即這個政權是怎樣取得的；而是政治權力的運行是否適當，即所謂德治，君是否明君，臣是否賢臣，對人民的生活，是否會帶來好的影響。所以人民希望政治有改進時，只是希望有聖君賢相出現。這完全是一個理性的標準，而不是一個理性的規律。這種期望，就是屬於道義上的。人民限制國君的唯一辦法，就是「德」與「天命靡常」的警誡。但是道德的教訓是完全靠自律的，而天命靡常的警誡更是渺茫難知的，沒有道德感的國君，不能以德自律，人民便對他毫無辦法了。由於政權本身的成立及轉移，沒有法理可以依據，沒有制度可以遵循，人民不可能根據現存的制度，限制君主的權力，甚至推翻不稱職的君主，而另選賢能，因此人民沒有可能從法律上對人君加以限制。
這其實是中國政治的最大缺失。一切如果只問是否合乎道義，至少會有下列兩大弊端：
１．以傳統的中國政治來說，一切只問是否合乎道義，其實就是儒家「德治」政治理想。聖王在位，推行仁政，以天下為公，當然是好事。但歷史上那有這許多聖王，皇帝的權力太大，只提甚麼「民貴君輕」，事實上起不了任何作用。此所以在中國歷史上治世少而亂世多。
２．二千年來的政治，都是天下為私，所謂「禪讓」，所謂「革命」，其實不過是個藉口；秦、漢以來，天下都是靠武力打回來的。由於德治只關心這個君主的領導是否合乎道德，而沒有人會關心到這種領導權的產生是否真的合乎道德，因此政權的轉移，二千年來，在中國始終是不可解決的矛盾。於是，天下惟有有德者可居之，便成為篡奪政權的藉口了。
二．民本思想之精神與所缺：
民本思想的精神：政治應以人民為本，「天下非一人之天下，而是天下人民的天下」。具有美國總統林肯為民主所下的定義，即：民有（of the people，事物的主權屬人民所有）、民享（for the people ，國家的建設，為供給人民享用）兩個意思，卻沒有民治（by the people ，人民參與政治）的意思。
１．中國自孔、孟以迄於黃梨洲、譚嗣同，一直有一極強烈的民主思想貫串著：「天下非一人之天下，天下人之天下」，肯定了民有的觀念。「民之所好好之，民之所惡惡之」，肯定了民享的觀念。這使中國政治具有較濃厚的民主氣息。
所缺：
２．但是卻從未走上民治──即政治應由人民自己來管的觀念。即是說，民本與民主是隔了一層。
３．傳統中國的理想政治是道德政治，政治應由賢德的人來做；而不是民主政治。
４．中國人一般沒有「政治的主體」的自覺，對政治沒有「投入」與「參與」的取向，從未考慮去過問政治。即使關心朝政，也只是對政府措施的好壞作出反應與批評，即只有所謂政治上的「產出取向」。
５．古典中國，因為一方面缺少「民治」的觀念，缺少政治的自覺，另一方面由於在儒吏階級之外，缺少強有力的布爾喬亞集團以牽制政府；因此，在理論上，天下雖屬人民，而君主才是天下的主人。
（美國學者包達說：儒家的錯誤在於他們相信統治團體，縱使沒有影響力的社會團體與外在力量的制衡，仍然能夠長久地忠於他們的理型。在儒家的中國，那樣的制衡是很脆弱的，因為除了儒吏本身的階級以外，社會上再無那種有影響力的團體存在。中國沒有類似西方所出現的都市布爾喬亞。）
民本思想雖肯定人民為政治之本，但事實上，傳統中國並沒有以人民為主的政治。
思考問題：為甚麼金耀基說：中國的民本思想，還稱不上是民主思想﹖
因為民主思想應該包括民有、民享和民治。中國傳統的統治者，雖有推行「愛民」及「保民」的德政，正如金耀基所說：「天下非一人之天下，天下人之天下」，肯定了民有的觀念。「民之所好好之，民之所惡惡之」，肯定了民享的觀念。這使中國政治具有較濃厚的民主氣息。雖然在政治上可以達到民有、民享的目的，但這並不表示人民可以有任何權力，去參與政事，或選拔人材。因為民治思想，必與君主制度相矛盾，君主制度是家天下，以天下為私的，國君當然不能容許政權由他人分享。所以中國的傳統政治，長期缺乏民治思想，人民不知道參與政治，原本就是自己的權利。缺乏民治，當然算不上是有民主思想了。
三．家產官僚主義：
１．政府多少是皇室的擴大，官員不啻是君主的僕役。
２．官員所形成的官僚治體則是為一群儒吏所壟斷。
３．這個官僚治體則藉著考試制度而相當開放。錢穆以為：「政權在中國傳統政治裏早已開放了，任何人只要符合法制上的規定條件與標準，都可進入政府。」
４．這一看法就中國文化的理想上說是極正確的，但就中國政治的現實來說，則大大值得疑問。無論如何，中國的政治雖非絕對專制，但亦未真正開放，同時因考試制度而入仕，也不能就認為是開放政權。
５．牟宗三指出「中國以前只有吏治，而無政治」，確是很深透的觀察。「吏治」只屬行政，而不是政治。
６．中國二千年來的政治，都是由以皇帝為中心的官僚系統所獨佔，而這個系統則是臣屬於君主的。老百姓對政治始終漠不關心。
思考問題：所謂「家產官僚主義」是甚麼意思﹖為甚麼金耀基不同意錢穆所說的政權在中國早已開放的說法，而同意牟宗三所說的中國以前只有吏治而無政治的觀點﹖
所謂「家產官僚主義」，依韋伯所說，就是古典中國的政治形態，政府多少是皇室的擴大，官員不啻是君主的僕役，而為君主私人所倚靠者。由官員所形成的官僚治體則為一群儒吏所壟斷。
錢穆以為，遠從兩漢以下，即一向以地方察舉和公開考試，定為人民參加政治的惟一正途。由於有這種制度，使政府與社會緊密聯繫，融成一體。政府即由民眾組成，而這種民間代表，又並不來自社會某一特殊身分或特殊階級，而只以德性與學問為標準。他因此以為，這種制度，用意不能不說在開放政權與選拔人材。
金耀基不同意錢穆所說的政權在中國早已開放的說法。因為由察舉或考試而入仕的士人，只不過是為君主服務，執行君主的政策，對不仁的君主，官員沒有罷免的權力。所以金耀基以為，因考試制度而入仕，也不能認為是開放政權。牟宗三以為，中國以前只有吏治而無政治。因為中國文化精神在政治方面只有治道而無政道。君主制，政權在皇帝，治權在士，然而對於君無政治法律的內在形態（即君主對於政治法律毫無責任）的回應，則皇帝既代表政權，亦是治權的核心；所以，中國已往知識分子只向治道用心，而始終不向政道處用心。因此在政治方面，始終缺少了對君主權力的限制。金耀基同意這種說法。金耀基以為，中國二千年來的政治，實是由皇帝為中心的官僚系統所獨佔，整個官僚系統並不是與君主平立或對立的，而根本是臣屬於君主的。
第二節 人格構造
一.中國人格的特徵
Ａ．一般地觀察：
美國漢學家亞瑟萊特舉出了十三種中國人的傳統性格的特徵，可說是比較周延深刻的，這十三種性格特徵是：
１．服從權威──父母或長上。
２．服從禮法。
３．尊重過去的和歷史。
４．好學，尤其好學正統的經典。
５．循例重俗。
6 . 君子不器。（不器、不必具有專門的知識。君子是人文精神的實際代表，而人文精神則是全幅的展現，即是每樣事物都應該知曉，而不會落於一技一藝。君子所重的是圓通的知識，而不在一技之專長。）
７．主張逐漸改革。
８．中庸之道。
９．與人無爭。
１０．任重致遠。
１１．自重與自尊。
１２．當仁不讓，不妄自菲薄。
１３．待人接物，中規中矩。
思考問題：你以為這十三種性格，有那幾種在香港人身上仍然可
以見到的﹖試列舉出來，並加說明。
這十三種性格，在香港人的觀點來看，可能有下列結果：
１．服從權威──父母或長上──香港人對於父母，年青時尚會服從，成年之後，有自己的事業、有自己的主見，大多數人對父母就未必會服從了。至於長上，有人只服從有權威的，又有人同時尊敬有德行的。在今日來說，能尊敬長者、尊敬有德行者的人，仍然可以見到。
２．服從禮法──這一點香港人做到的似乎不太多，一個商業社會，當一切都講求個人利益時，是否服從禮法，只看它是否為我帶來利益而已。
３．尊重過去的和歷史──這一點能夠見到的會更少。因為香港社會講求創新，講求適者生存，對於過去的和歷史，似乎已無暇理會，除非你是個研究歷史的人。
４．好學，尤其好學正統的經典──為了競爭，為了生存，香港人普遍好學，但是學的多數是實用的知識而不是正統的經典。
５．循例重俗──這一點似乎是慢慢淡出，香港人已逐漸不守舊例，不循習俗工作之餘，講求享樂，也不再理會是否傳統的習慣。但對於有些傳統節日，卻又會如常地慶祝。可以說，香港人也相當循例重俗，但並不是每種習俗都照樣遵從，而是選擇一些較合理的、較為適合今日的，才去遵守。
６．君子不器。（不器、不必具有專門的知識。君子是人文精神的實際代表，而人文精神則是全幅的展現，即是每樣事物都應該知曉，而不會落於一技一藝。君子所重的是圓通的知識，而不在一技專長。）
今日香港人普遍追求的，是專業的知識和技能，不求圓通的知識，而重在一技專長。
７．主張逐漸改革──香港人的適應能力很強，改革的步伐會相當快速，卻也並不混亂，未必會有耐性去進行逐漸改革。
８．中庸之道──大多數人是盡力而為，盡力進取，少有講求中庸之道。因為有很多行業，可能是大起大落，如果取中庸之道的，則多數是甘於平凡的人。這在香港的新一代來說，似乎不多。
９．與人無爭──任何行業，都存有劇烈競爭，與人無爭的人，似乎是落於社會之後。
１０．任重致遠──香港人的工作能力相當強，看香港今日的成就，這一點應該是毫無疑問的。
１１．自重與自尊──這一點也是相當普遍的，大多數香港人都會看重自己，尊重自己。
１２．當仁不讓，不妄自菲薄──這一點也是毫無疑問的，看每一年各大慈善機構招募的義工，香港人對慈善事業的贊助，可見一斑。
１３．待人接物，中規中矩──這是基本的禮貌，香港人當然做得到。
（美國現代學者卡羅爾．奎格利分析美國為甚麼能夠這樣發達的原因，理由是能放眼未來。美國能比任何別的國家把更多人更快地從愚昧無知、貧困與墮落中解救出來，是由於美國人懷有一個簡單的信念：將來會比現在好，人人都有切身和道義上的責任令這一點實現。這是一種現代人的性格表現，很有參考價值。）
Ｂ．特殊性地分析：
１．閉固性人格
成因：古典中國是個典型的傳統的農業社會，社會形態代代相傳，歷久不變，這形成中國人順乎自然，行乎自然的人生觀。他們把自然界與人事界的種種安排都視為天經地義，從不曾想到改變世界。
特徵：中國人的閉固性人格是指中國人缺乏對新環境有重新調整「自我」的能力。傳統的中國人的「自我」總是循例重俗，被動畏縮，自制自足，傾向於孤立、默從與惰性，從來沒有主動地「參與行為」。所謂「各家自掃門前雪，休管他人瓦上霜」，正是這種閉縮性的性格的表現。只有受過「人饑已饑」、「先憂後樂」等大傳統深刻洗禮的人，才會突破這種性格。
這種閉縮性的性格是傳統民俗社會的產物，它與現代的「參與社會」當然是不能配合的了。
思考問題：試就所知，分析一下傳統的中國人所以具有「閉固性」人格的原因。你以為，與這種閉固性人格相反的性格，應該會是怎樣的﹖
這種「閉固性」人格形成的原因是：在傳統的農業社會中，為了使每個人與他人及自然可以維持和諧的關係，在價值觀念與教養訓練上是強調內在修養及自我抑制，而貶低外在行為與率直活躍，藉以減少與他人及外物的衝突。受了佛道兩家的影響，傳統的中國知識分子相當強調「虛靜」（即：收歛內聚），而一般民眾則以謹慎自抑為能事。為了修心養性，傳統的中國人認為人應該善於控制自己的衝動，馴服自己的情欲，過一種自制、謙虛及自律的生活，不可為外界的誘惑所動搖。而且，對於個人成就並不鼓勵，以為會妨礙甚至破壞人際關係。這正如金耀基所說的，中國人把自然界與人事界的種種安排都視為天經地義，從不曾想到改變世界。
尊重過去經驗，恐怕因嘗試失敗而帶來飢饉，於是養成謹慎、畏縮及保守的心態與行為，凡事厚古而薄今。這正如金耀基所說，中國人缺乏對新環境有重新調整「自我」的能力。傳統的中國人的「自我」總是循例重俗，被動畏縮，自制自足，傾向於孤立、默從與惰性，從來沒有主動地「參與行為」。
與這種閉固性人格相反的性格，大致是這樣的：
１．每個人先要強調自己的生存意義，講求快速的行動與準確的反應，以把握時機，追求效率，以為進取與表現才是主動而積極的作風。
２．努力進取，以期獲得個人的成就。
３．人應該活潑開朗，坦率健談，以求獲得充分表現自我的機會。
４．人應該努力改善自己的行為，裝飾自己的外貌，積極參與各種不同的社會活動，以爭取別人的好感與人緣。
５．同時，並不認為欲望與情緒是麻煩的製造者，人有欲望是應該的，個人有權以法律所容許的方法滿足個人的欲望，發洩個人的情緒。
６．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，於是進取、創新代替了謹慎、保守的價值觀念。
２．權威性人格：
成因：中國社會以倫常關係為基底，個體並不獨立，是依存於倫常的關係網中。倫常以父子關係為主軸，而這一主軸即成為其他種種社會關係的中心。宗族、國家、君臣、官民乃至師生、夫婦，都可以是父子關係的擴大與投射。
特徵：人與人的關係，往往是不平等的，而是從屬關係，因而使中國人有一種「階級性心態」及服從權威和長上的性格。
在這種父權控制下長大的人，均普遍地缺少成就動機。中國人在父權家庭下長大，所以在人格上較傾向權力，缺少成就取向。權威性人格具有安定社會的功能，但權威性人格與權威性社會結構交互影響，會大大損傷社會創造力。
思考問題：試就所知，分析一下傳統的中國人所以具有「權威性」人格的原因。在現代的社會裡，要求的是個人的平等自由。你以為現代人喜好平等自由的性格，與權威性人格有甚麼不同﹖
權威性人格，是中國傳統性格之一。這種性格的形成，有幾個原因：
１．在農業社會中，為了避免土地、糧食或其他物資因分配不公平而引起的爭執，強調階層關係，分別賦予不同的地位及權力，以維護家族及團體的和諧與團結，因而形成專制式的家庭結構。
２．家長必須擁有最高的權力，才能有效的分配工作及約束家人，形成專制式的家庭結構。又必須將家庭成員排列成上下高低的次序，賦予不同的地位與權力，以利於分配資產，於是形成了一種階層性的結構。
３．而這一種家庭結構方式，是以父子關係為主軸，而逐漸擴及於宗族，乃至於國家。由於這種背景，中國人的性格因素首先是服從權威和長上。「權威性格」和「自由平等的性格」的不同點如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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權威性人格 |
自由平等性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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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 |
安於服從權威 |
喜以平等地位與人相處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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２ |
對自己所屬團體以外的人易有敵意 |
對團體以外的人較少敵意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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３ |
重視權力，追求權勢，而缺少成就感 |
較少追求權力，也不熱中追求權勢；但會努力追求個人的成就，以顯露自己的才華，希望受人重視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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４ |
4.具有粗強精神，避免智性的、情感的活動及情緒的活動 |
喜歡也願意表露自己的情感，也不避免智性的、幻想的、美感的活動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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５ |
主張嚴格遵守習俗，對違反習俗者認為要嚴加懲罰 |
以為習俗有它相對的時空，而不將它絕對化及權威化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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６ |
不信任外界，易於疑心別人 |
易於信任外界人與陌生人，對社會及世界比較樂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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７ |
有了權威性格，就會樂於順從長上而學習支配下屬，嚴守自己人和外人的分別，遵循各種社會習俗，以使大家循規蹈矩，各安其位 |
上下服從的關係已減低，而改以平等態度與人相處；由於社會的多元化與異質化，已難維持定於一尊的習俗，一切都盡量以法律來代替。由於與外界的接觸比較多，事事設防已不可能，唯有改為信任、尊重他人。這種性格，對推行民主政治很有幫助 |
３．特殊性與人情味：
成因：由於中國是一個以家族為本位的社會，家庭對人的塑造力最強；而家庭則是以「原級團體」（即最親近的團體）為主，人際關係基於身份上的特殊取向（即身份不同，則人際關係也不同）。其活動範圍所及，即或無血緣或親屬關係，亦不知不覺中以「親人」視之，於是便充滿了人情味。
特徵：由於這種特殊取向的人際關係擴大到家庭之外，而出現了「準親屬」；在「親屬」或「準親屬」的圈子內，中國人最富人情味。但一出了這個親屬圈或非親屬圈，人情味便變得淡薄了。這跟以「會社」為社會本位，屬於「次級團體」的西方社會不同。西方社會人際關係基於契約，因而顯得淡薄而少人情味。
重人情味的中國社會，除了欠缺公德心外，人情味常常成為一種壓力，往往不能容受不以家庭為單元的宗教活動，甚至為官者亦常枉「法」而徇「情」。
思考問題：為甚麼金耀基說，在「親屬」或「準親屬」的圈子內，中國人最富人情味。但一出了這個親屬圈或非親屬圈，人情味便變得淡薄了﹖這種對人情的看法，和吳森所說的中國人重人情有甚麼不同﹖
「親屬」或「準親屬」的圈子，就是自己所屬的團體，在傳統的農業社會中，無論是年幼的或是年長的，多數養成強烈的依賴需要，希望別人多予照顧、保護支持及指導，以他人（通常是年長或高位者）或團體（通常是家族）作依靠及求助的對象。而在家族中的年長或有權勢者，亦樂於照顧他人以顯出自己的權位，所以對於「親屬」或「準親屬」，中國人最富人情味。但是傳統的農業社會，只著重保持家族內人際關係的協諧，對自己所屬團體以外的人則易有敵意，也不信任外界，易於懷疑別人。所以一出了這個親屬圈或非親屬圈，人情味便變得淡薄了。
吳森在《情與中國文化》一文中說重人情是中國人的特色。他所說的人情，是惻隱愛人之心的自然流露。這種愛人之心，必須是一種無私之心，而且必須加以推廣，才可以見出人之情。又在流露這種愛人之心時，其間必須沒有任何利害衝突，或者不妨礙自己本身的利益。在團體之中，是先照顧自己人的利益還是外人的利益﹖以一般平民百姓來說，要照顧的必然是自己團體內的人的利益，然後才及於外人，這本來就是人的常性。金耀基所舉出的例子：「我們在公汽車裏看得最明顯，凡是親戚朋友，便熟絡地讓座爭先；而非親戚朋友，則爭座恐後，毫不客氣。」這明顯是一種利益衝突時特有的表現。這種照顧自己人之情，最常見於日常生活中。而吳森所說的情，則是在考慮到所有人的利益時，例如推行政事；或在特殊的環境，例如處於生死存亡關頭，或苦難之中，或懷古、悼亡等，才可以自然表達出來。如果長存愛天下人而不必顧及自己之心，則這是一種博施濟眾的表現，是聖人的境界，而不是常人了。
思考問題：重人情有甚麼優點和缺點﹖試說出你的意見。
重人情的優點：
１．可以互相關懷照顧
２．可以維護團體利益
３．可以推廣人際關係
４．可以安定社會
重人情的缺點：
１．違反公平原則
２．養成追求權威的性格，或養成只知服從的性格
３．而且容易徇私枉法
４．一切由居於上位者支配，壓抑個人能力發展
４．形式化與面子問題：
成因：傳統的中國人一向重禮，在禮教的教化下，因而有良好的道德修養和行為規範。禮固然是一種通向道德的手段，但如果過份強調，則容易產生「儀式主義」而終於流於形式化，把手段變成目的，重視表面而忽略內容。
特徵：由於禮是強力的道德規範，無人敢於違背，違反了禮是可恥與沒有面子的事；唯一可做到的是在表面上遵行禮節以保護面子。結果，形式主義的作用好像只在於保護「面子」，而不在於傳達禮的實質內容，與保證道德的實踐。
重面子與重人情是中國人的行為特徵，即使在今天的社會裏，仍然可以體認到，這現象與中國人文化的深層結構有關（作者在本文中並沒有更進一步討論）。
思考問題：為甚麼傳統的中國人重禮的結果，卻會變成重面子﹖
金耀基在本文中指出：傳統的中國人一向重禮，在禮教的教化下，因而有良好的道德修養和行為規範。而以為禮固然是一種通向道德的手段，但如果過份強調，則容易產生「儀式主義」而終於流於形式化，把手段變成目的，重視表面而忽略內容。由於禮是強力的道德規範，無人敢於違背，違反了禮是可恥與沒有面子的事；唯一可做到的是在表面上遵行禮節以保護面子。結果，形式主義的作用好像只在於保護「面子」，而不在於傳達禮的實質內容，與保證道德的實踐。重面子與重人情是中國人的行為特徵，即使在今天的社會裏，仍然可以體認到，這現象與中國人文化的深層結構有關。
５．融洽自然，當下即是：
成因：中國文化產生於遼闊的大地上，是屬於農業性文化，對土地有一種虔敬的心理，把自然看做是個有情體，追求「天人合一」，「人天渾合」的心理境界，表現出一種與天無爭、與物無爭的生活態度。這可說是中國的宗教。
特徵：中國人這種對待自然的生活態度，與西方對待自然，始於觀解，終於征服的想法完全不同。中國人對自然是始於欣賞，終於相忘，因而塑造出融洽自然，當下即是的人格，而產生出渾厚、圓化、與物無爭的和平天性，以及欣賞生命、虔敬宇宙、與直觀靜省的內心生活。
這種人格世界在工業技術改變後的宇宙的物理結構中，已經逐漸消逝。但在今天來說，西方那種征服自然、主宰自然的心態，已引起了自然的反撲，生態危機已逼使人類對自然的態度作出反省。西方世界今天已把保護自然環境作為頭等大事，而中國那種與自然和諧合一的生命情調，也許正是可以中和西方人對自然態度的良方。
思考問題：根據金耀基所說，中國人為甚麼會有天人合一的思想﹖這種思想，為中國人的社會帶來甚麼好處和弊處﹖在今日來說，這種思想是否還有可以保留的價值﹖
金耀基以為中國文化產生於遼闊的大地上，是屬於農業性文化，對土地有一種虔敬的心理，把自然看做是個有情體，往往強調個人應與大自然維持和諧的關係，追求「天人合一」，「人天渾合」的心理境界，所以在意念上常有融入自然的傾向，又有人應順服於自然的觀念，從而形成「天人合一」的思想，以為人與自然是不分的。中國人表現出一種與天無爭、與物無爭的生活態度，這可說是中國的宗教。為了順服環境或與環境維持良好的關係，傳統的中國人常有改變自己以求適應環境的做法。
中國人這種對待自然的生活態度，與西方的對待自然，始於觀解，終於征服的想法完全不同。中國人對自然是始於欣賞，終於相忘，因而塑造出融洽自然，當下即是的人格，而產生出渾厚、圓化、與物無爭的和平天性，以及欣賞生命、虔敬宇宙、與直觀靜省的內心生活。這一點也說明了在中國的傳統學說中，缺少絕對的分離和超越經驗的觀念。缺少這些觀念也就是中國沒有發展出純邏輯和科學的重要原因之一。但是無論如何，中國的傳統思想卻使中國人能理智地生活，使中國的社會，無論在政治上或道德上，都可以獲得秩序與安定。
在今天來說，西方那種征服自然、主宰自然的心態，不獨破損了自然，而且毀壞了生態，已引起了自然的反撲，生態危機已逼使人類對自然的態度作出反省。如何在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同時，去恢復自然、保護生態，使人與自然不再是對峙、衝擊，而是互相保持和睦合一的關係，西方世界今天已把保護自然環境作為頭等大事。則中國天人合一的思想，強調人與大自然應該互相協調，和洽相處，在今天來說，實在有一定的價值。
民主簡釋：
民主是個政治制度，是指國家主權屬於全體人民，並實行普遍選舉制，廢除資產別、性別的限制選舉；復於間接民權之外，行直接民權：即人民都有選舉、罷免、複決、創制的權利。透過多黨的選舉和監察，人民可以普遍參與制定政策。此外，行政、立法、司法三權分立，互相制衡。民主的目的在求政治上的自由平等，確定人民有集會、結社、言論、出版、居住、信仰等自由。而保障民主可以完全運作的力量，則來自健全而嚴密的法制。在法律之前人人平等，法制凌駕統治者之上，統治者不得利用政治的權力而枉法，他的權力既來自法律所賦予，同時亦受到法制所規限。
民主的最大特色是妥協，妥協的法制才是民主的基礎。民主的最大好處，是基本人權得到保障，人民的地位，真正獲得肯定，國民成為真正的國家主人翁，民主政府必須真正為人民服務。人民有選票在手，執政者不能靠高壓手段或謊言哄騙人民來爭取選票，只能討好選民來獲得支持。為了討好選民，唯有順應民意。一旦執政的人違背民意的話，落臺便是唯一的下場。
在民主政制下的社會，沒有政治犯，誰都可以反對或批評政府。雖然批評者的意見未必能夠得大眾認同，但卻不會因為有反對的意見而獲罪受罰。民主的另一好處是可以用和平手段去改進社會；因為所有的問題都需要經過磋商、辯論、說服、協調的和平方法來解決，不能靠權威或恐嚇等手段。生活在財產私有制的社會裏，會剌激人民的投資慾和生產力，有助於國家社會的繁榮與進步。此外，民主不是革命，而是防止內戰的最佳方法。因為每件大事，事前已經經過諮詢程序，獲得大多數人的支持。而且經過協調後，事情更可靠、更能長久施行。